Thranduil

命（三十五） ［一八］［五八］［副八］

张副官：敢欺负我的人你是怎么想的？


章三十八

副官五岁上习武，虽算不得太早，但他天资过人，所以很快就崭露头角了。他性格本来也不算闷，只是生在神秘的东北张家，故而从小就养下了一份深沉，后来又跟着张启山，越发的少年老成，不苟言笑。

谁知他遇上了齐铁嘴。

这人就是来自白山黑水间的副官生命中的一抹亮色，把他本来深埋的那份活泼生生拉扯了出来，从此也成了他笑容的全部缘由。
若要说张副官跟着张启山这几年学的最像的是什么，那绝对是有仇必报，有恩必偿。但他亦懂齐铁嘴不愿意惹麻烦的心思，所以他表面乐呵呵的给他喂馒头，却抓住时机给胖子使了个眼色。胖子一接到他大哥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，故而等齐铁嘴吃饱了，就帮着副官把齐铁嘴哄回去休息。
齐铁嘴刚开始对俩人这一唱一和也没多想，再加上也的确是累着了想赶紧回去睡觉。不过刚走了两步就觉出哪里不对味儿，就又回过头，狐疑的看着还坐在桌边的俩人说，“你们不会有什么阴谋吧？”
“你想多了，”副官叹了口气，把面碗拉到面前说，“你是吃饱了，我和胖子还饿着呢，面又不能浪费。”说着他若有所悟的看着他，“难不成……八爷是舍不得离开我？要是这样你就再坐一会儿，等我吃完了跟你一起回去。”
“谁……谁舍不得离开你了！”齐铁嘴脸瞬间红透，他觉得这小子现在说话嘴上真是越来越没把门的了。他也想发火，但说来也怪了，现在不知怎的，看着副官那张脸就气不起来，他很懊恼，却只能怪自己没出息。
“好好好，我走行了吧？”他跟自己赌气，转身就走。他觉得张副官最近说起话来这油嘴滑舌的劲儿倒是越发像张启山了，只是同样的话，副官说出来更惹得他多想……算了算了，齐铁嘴拍拍发烫的脸颊，心道多思无益，还是早点休息为好。

胖子看齐铁嘴走远了，连忙给他大哥倒了杯热茶，谄媚的一笑，问，“大哥，现在齐兄弟走了，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。”
副官吃了一口凉透的面，说，“你刚才说谁欺负他了？”
胖子笑容一僵，苦着脸央求，“哎呦，哥，你是我亲哥！我叫你爷爷都行！你怎么还惦记这事儿呢？听我一句劝吧，在这汉人营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这里面门道多着呢。”
“多？能有多少？”副官眼皮都没抬，自顾自吃面。
胖子小心翼翼的看看四下，凑到副官身边低声说，“你听我说啊，这地方管事的人呢可不好惹，我听说……他跟白乔的护法交情匪浅。”
“白乔护法？那怎么了。”
“嘘嘘嘘！我的爷爷，您可小着点儿声。”胖子神经兮兮的看着两旁，然后才苦口婆心的劝，“要我说你就算了，齐兄弟这不也没受什么伤么？”
副官听了这话，重重把筷子横撂在碗上，转过头目光咄咄的逼视着胖子，冷笑了一声道，“他要是受伤了，我就端了你们整个营寨。”
胖子顿时一个打了一个哆嗦，他相信这位爷还真能干得出来这事儿。
“行，你要是实在不想告诉我，我就一个一个问，既然你能知道，估计也有别人看见了。”副官说完不再啰嗦，扔下钱起身就要走。
胖子慌忙拦住他说，“别介别介，我说我说还不行么？你、你先坐，不过……大哥，你能不能跟我透个底，这个，你准备怎么收拾他们？不会是要……”说着他抬手往脖子附近狠狠一划。
“我问你，在这打架不算犯事儿吧？”
“打架？”胖子愣了一下，重重摇了摇头说，“这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，怎么活还是各凭本事……”说到这他眼睛一亮，“我懂了，大哥，你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们？”
副官不置可否，反问，“我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，他们是寨主的人？”
“要不说大哥是个明白人，”胖子竖竖大拇哥，“这寨子里向来不养吃白饭的，这能无所事事成天寻衅滋事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呐。”
副官缓缓点点头，看来齐铁嘴一定也是瞧出了这一点才打算息事宁人的。不过汉人营寨的头领竟然跟白乔寨的护法暗中还有来往，看来白乔寨的情况的确比他们想的要复杂得多。
看副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，胖子琢磨这人大概是想开了，就满怀希望的问，“大哥，那你看这人咱还打么？”
“打啊，为什么不打。”副官一挑眉，挽起袖子问，“他们在哪？”

细算起来，副官活了这么大，打过的架不计其数，但总归是为公的时候多，为私的时候少。狱中跟陈皮过的几招权且算作切磋，一则是他一时兴起，二则更是为了让那陈皮知道人外有人，不敢过分造次，彼时他顶着张启山副官的身份，倒也说不清算公算私。
而这次他却实实在在全是私心。不管身份经历如何，他终究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，虽然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的“欺负”齐铁嘴，但怎肯让别人欺负他一丁点儿去。
打听到了两人所在，他也不着急，毕竟挑衅这事儿还是需要点技术的。按胖子的说法，那两人总是午后去后面林子里闲逛，他就没费什么心思，直接在他们的必经之处找了块树荫处枕着双臂闭目养神。
果然没等多久他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，这脚步声不出所料的停在他身边，然后不知道是哪个踢了踢了他的腿，问，“嘿嘿嘿，你不干活儿在这偷懒是不是？”
副官缓缓睁开眼，也不起身，斜睨着面前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说，“我是刚来这边，可也没听说有规矩说必须一直干活的，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，你们俩算什么东西，也敢来管我？”说完就又合上了眼。
二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，都觉得又可气又好笑。他们在寨子里素来跋扈惯了，还没哪个不懂事儿的敢跟他们说这种话，所以他们决定一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点颜色看看。
矮个子的那个趁着副官没防备，抡圆了拳头就要便副官脸上招呼，谁料副官只轻轻一偏头就躲了过去，矮个子的拳头自然来不及收，就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树干上，顿时伤了个鲜血淋漓，疼得他抱着胳膊惨叫不止。
高个子的那个一看这情况，就心知副官不好对付。他想起来前几天首领的确是答应了两个人进寨子，听说其中一个还是个练家子，且功夫不弱。这寨子里生面孔倒是也不少，他们也总会找机会弹压弹压，让这些后来人知道知道厉害，谁知这次真碰上茬子了！
“算了，今天算你小子走运，老子不想跟你一般见识。”高个子扯过还在嚎叫的矮个子，低声呵斥了两句让他别嚎了之后，边往后退边对副官说，“你滚吧！”
看他们要逃，副官一个挺身跳起来，两步就赶上去挡住二人退路说，“怎么，你们打了人就想跑？”
矮个子本来就疼的龇牙咧嘴，一听这话登时愤怒的嚷道，“你哪受伤了也敢说我们打人？”
“你受伤是因为你没本事，但你要打我这个事儿可是真的。”副官向后退了两步，不紧不慢的说，“打了人就想跑，天底下可没这么好的事儿。”
话说到这，俩人再蠢也知道这是来者不善了，平日里他们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，所以问也不问，仗着二对一，觉得总有些胜算，就直接扑了过去。
虽说这俩人也是有点子功夫的，奈何他们对上的是张副官，未过两招便已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了。副官虚拍了两下衣服，冷冷瞟了他们一眼，一句话也没说，转身离开了。
晌午一过，二人被打的事儿就被传的沸沸扬扬，营寨中许多人面上不显露，心中却都觉得痛快！只是谁都不知道这行侠仗义的英雄是谁，就算打听也没结果，因为俩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，喉头双双被重击，几日之内话是说不出来了，加上他们又不认得副官，更是有苦难言。


和张副官他们分开，齐铁嘴就回了驿站，甫一沾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。这么个累法儿对他来说还真是第一遭，他发现打水跟倒斗不一样，下墓这事儿吧，小时候跟着父亲、师傅身边学，大一点就跟着狗五、解九身边混，再往后就是跟着张启山和张副官了，这几位主儿没一个用得着他挥铲子。细究根源，一则是因为他们怜惜他身板儿弱，二则更是因为怕耽误事儿，毕竟要是真等他拿铲子把盗洞挖开了，估计那墓里也就不剩啥了。
他眼睛这一闭上连半点梦都没有，浑浑噩噩睡了大半天儿，等到他睁眼时，天边儿已经开始擦黑了，他把着窗边还能看见长庚星挂在西边山角。
迷迷蒙蒙的就听见有人跟他说话，“醒了？”
“副官……”屋子昏暗，他看不清床边坐着的是谁，可他的声音他却不会听错，“什么时辰了？”
“饿了吧？”副官也没理他这一问，倒是伸手把他从被窝里捞了出来，“胳膊还疼么？”
“还成。”齐铁嘴抬了抬胳膊，觉得没有之前那么疼了，不过还有点僵硬。副官伸手摸了摸，说，“我之前跟胖子早了点白酒，一会给你擦擦，能好快点。”
“有酒？那还不如喝了痛快！”
副官翻了个白眼说，“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，我说你怎么那么贪酒呢？上回在五爷府上也是。”
提到这事儿齐铁嘴立刻清醒了过来，蹭到他身边问，“我听狗五说，是你把我送回去的？张副官，之后是你帮我替佛爷解释的吧，不过第二天见面你怎么不理我了？”
“吃你的馒头吧。”副官干净利落的把馒头塞进了齐铁嘴嘴里。虽没理他模糊不清的抗议，但对他提起这事儿倒有些惊讶。没想到齐铁嘴竟然这么惦记这件事儿，他能在乎他的态度这诚然是好事儿，不过他并不想跟他解释，心里更有些惶惑。
佛爷。
他当初就为了佛爷准备放弃这个人一次了，他拿不准会不会还有下一次。
暮霭沉沉即是逢魔时刻，这时辰尚未掌灯，一切一切都将隐匿于黑暗中，没有答案。